第六十三节 无佛可成

《圆觉经》：『佛言：一切如来妙圆觉心，本无菩提及与涅槃，亦无成佛及不成佛，无妄轮回及非轮回。』

僧灵觉问南阳忠国师：发心出家，本拟求佛，未审如何用心即得？师曰：无心可用，即得成佛。曰：无心可用，阿谁成佛？曰：无心自成佛，成佛亦无心。问：佛有大不可思议，为能度众生。若也无心，阿谁度众生？师曰：无心是真度生。若见有生可度者，即是有心，宛然生灭。问曰：今既无心，能仁出世，说许多教迹，岂可虚言？师曰：佛说教亦无心。问曰：说法无心，应是无说？师曰：说即无，无即说。问：说法无心，造业有心否？师曰：无心即无业。今既有业，心即生灭，何得无心。问：无心即成佛。和尚即今成佛未？师曰：心尚自无，谁言成佛，若有佛可成，还是有心。有心即有漏，何处得无心。问：既无佛可成，和尚还得佛用否？师曰：心尚自无，用从何有。问曰：茫然都无。莫落断见否？师曰：本来无见，阿谁道断。问：本来无见，莫落空否？师曰：无空可落。问曰：有可堕否？师曰：空既是无，堕从何立。问曰：能所俱无。忽有人持刀来取命，为是有是无？师曰：是无。问：痛否？师曰：痛亦无。问曰：痛既无。死後生何道？师曰：无死无生亦无道。问：既得无物自在。饥寒所逼，若为用心？师曰：饥即吃饭，寒即着衣。问曰：知饥知寒，应是有心？师日：我问汝，有心，心作何体段？曰：心无体段。师曰：汝既知无体段，即是本来无心。何得言有？问曰：山中逢见虎狼如何用心？师曰：见如不见，来如不来，彼即无心，恶兽不能加害。问曰：寂然无事，独脱无心。名为何物？师曰：名金刚大士。问：金刚大士有何体段？师曰：本无形段。问曰：既无形段。唤何物作金刚大士？师曰：唤作无形段金刚大士。问：金刚大士有何功德？师曰：一念与金刚相应，能灭[子*克]伽沙劫生死重罪，得见子*克]伽沙诸佛。其金刚大士功德无量，非口所说，非意所陈。假使子*克]伽沙劫住世，说亦不可得尽。(解脱长者：是有是无？)问曰：如何是一念相应？师曰：忆智俱忘，即是相应。问曰：亿智俱忘，谁见诸佛？师曰：忘即无，无即佛。问曰：无即言无，何得唤作佛？师曰：无亦空，佛亦空。故曰：无即佛，佛即无。问曰：既无纤毫可得，名为何物？师曰：本无名字。问曰：还有相似者否？师曰：无相似者。世号无比独尊。汝努力依此修行。(解脱长者：是有是无？)无人能破坏者，更不须问。任意游行，独脱无畏。常有河沙贤圣之所覆护。所在之处，常得河沙天龙八部之所恭敬。河沙善神来护，永无障碍。何处不得逍遥。(解脱长者：须知，『非色灭空，非空灭色。有即是无，无即是有。』『若欠一法，不成法身。若剩一法，不成法身。若有一法，不成法身。若无一法，不成法身。』所以，大慧云：似这般的，便是金刚圈，栗棘蓬。你若吞不得，透不得，不见古人行履处，定起谤无疑。透得这裏，方能作大舟航，不着此岸，不着彼岸，不着中流。善知识！下得这般手脚，入得这般窠窟，方始为得入。)

百丈曰：『前际无烦恼可断。中际无自性可守。後际无佛可成。是三际断。是三业清净。』黄檗曰：为汝心作佛见，便谓：有佛可成。作众生见，便谓：有众生可度。起心动念，总是汝见处，若无一切见，佛有何处所？如文殊才起佛见法见，便贬向二铁围山。又曰：『慈者不见有佛可成。悲者不见有众生可度。』

长沙岑，有僧问：本来人还成佛也无？沙曰：汝见大唐天子还自种田割稻麽？问曰：未审是何人成佛？沙曰：是汝成佛。僧无语。沙曰：会麽？僧曰：不会。沙曰：如人因地而倒，依地而起，地道甚麽？僧问天柱慧：达摩未来此土时，还有佛法也无？柱曰：未来且置，即今事作麽生？曰：某甲不会。请师指示。柱曰：万古长空，一朝风月。僧无语。柱复曰：阇黎会麽？曰：不会。柱曰：自己分上作麽生。干他达摩来与不来作麽？他家来，大似卖卜汉，见汝不会，为汝锥破卦文。才生吉凶，尽在汝分上，一切自看。僧曰：如何是卖卜的人？柱曰：汝才出门时，便不中也。问：如何是大通智胜佛？柱曰：旷大劫来不曾壅滞，不是大通智胜佛是甚麽？问：为什么佛法不现前？柱曰：只为汝不会，所以不现前，汝若会去，亦无佛可成。

僧问杨歧：如何是佛？歧曰：三脚驴子弄蹄行。问：莫只这便是麽？杨歧曰：湖南长老。大慧颂曰：杨歧一头驴，只有三只脚，潘閬倒骑归，攧杀黄幡绰。常德梁山远举曰：『扬其汤者，莫若扑其火。壅其流者，莫若杜其源。此乃至人之明鉴，佛法之正论。』正在斯焉。这因缘如今丛林中，提唱者甚多。商量者不少。(一)有般底只道：宗师家无固必，凡有所问，随口便答，似则也似，是即未是。若恁麽，只作个乾无事会，不见杨歧用处。乃至祖师千差万别门庭，如何消遣？(二)又有般的只向佛边会，却与自己没交涉。古人道：凡有言句，一一须消归自己，又作麽生？(三)又有般的一向只作自己会，弃却古人用处，唯知道明自己事，古人方便却如何消遣？既消遣不下，却似抱桥柱洗澡，要且放手不得。此亦是一病。(四)又有般的却去脚多少处会，此病最难医也。所以他(杨歧)语有巧妙处，学人卒难摸索。才拟心则差了也。前辈谓之杨歧宗旨。须是他屋裏人，到恁麽田地，方堪传授。若不然者，则守死善道之谓也。这公案直须还他透顶澈底汉方能了得。此非止禅和子会不得。而今天下丛林中出世为人底，亦少有会得者。若要会去，直须向威音那畔空劫以前，轻轻觑着，提起便行，捺着便转，却向万仞峰前进一步。可以笼罩古今，坐断天下人舌头，如今还有恁麽者麽？有则请出来道看！如无，更听一颂，『三脚驴子弄蹄行，直透威音万丈坑。云在岭头闲不澈，水流磵下太忙生。湖南长老谁解会，行人更在青山外。』(解脱长者：这一公案答得再好没有了。对於如何是佛，有佛无佛及一切一切，都包括无遗，曲尽其妙。虽然如此，若使扬歧闻之必曰：莫谤老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