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昌到阿耆尼,再到龟兹,不论国家大小、实力强弱、立场如何、信奉何种佛教,西域各国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过境的高僧非常重视和尊重,几乎是倾全国之力相待,足见佛教在当时西域的地位。
龟兹国浓郁的异域风情不但表现在音乐上,还表现在对玄奘的欢迎仪式上:
龟兹国王首先命人在王城东门外搭起一座巨大的帐篷,然后搬来佛像,奏起音乐,所有人都手捧鲜花坐在大道两旁。等玄奘到达以后,数千人依次起立,向玄奘献花。在中原地区,不管是欢迎还是送别,敬酒献茶比较多,但是在印度,人们则是以献花为礼;另外,中原寺院很少把佛像搬出来示人,而是让它们呆在庙里接受香火供奉。所以说,龟兹的风俗礼仪几乎就是当时印度的翻版。
玄奘可能在高昌逗留期间听麹文泰介绍过一些印度的习俗,所以每收下一盆鲜花,就会端着盆子恭恭敬敬地走到佛像前面去散花,表示入乡随俗和对佛祖的尊重。欢迎仪式结束后,玄奘就与龟兹国的王公大臣高僧们一起入座。但是与之前几个国家的待遇不同,这一次,玄奘没有被奉为上座,而是被安排在了高僧木叉毱多下首。这个细微的变化自然没有逃过玄奘的眼睛,可见木叉毱多在龟兹的地位和佛学造诣。
不过玄奘并没有因为屈居次座而耿耿于怀,因为他从来都是一个心胸开阔淡泊谦逊之人。然而四目交错,玄奘却从木叉毱多倨傲淡漠的神情中看到了不屑与挑衅,也就是从这一刻起,他意识到这位坐在上首的西域胡僧,很可能将成为自己在龟兹国的最大对手。
在一系列盛大的接待仪式后,玄奘在众人的陪伴下进入王城。当时在王城东南还有一座寺庙,里面的僧人都是高昌人,当他们听说高昌王的"御弟"来到后,就希望玄奘能够先去他们那儿居住一晚。玄奘当即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在他看来,对故人(麹文泰)的情义远比奢华的招待来得重要。
第二天,龟兹国王在王宫里为玄奘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席间,一件让人尴尬的事情发生了:由于龟兹信奉小乘佛教,所以那里的僧人可以吃肉,在这样盛大的宴会上,肉肯定是最主要的食物;而玄奘信奉的是大乘佛教,肉食一律不吃,所以就让龟兹国王觉得有些不快。在向国王进行了一番解释后,玄奘才吃了一些别的食物。由此可见,同样是佛教国家,高昌跟龟兹在风俗上大相径庭,玄奘也没有因为对方的权势和地位而轻易改变必须坚持的戒律。
与国王"会餐"结束后,玄奘便前往位于王城西北一座名叫阿奢理儿的寺庙内拜会当地的佛教领袖,西域著名高僧木叉毱多。"阿奢理儿"是龟兹语,意为"奇特"。
龟兹语属于印欧语系中Centum语组的吐火罗语方言B,用印度的婆罗米文字(Brahmi)书写。在语言学分类学上,吐火罗语与其近邻--印欧语的主要东方分支Satem语组的印度-伊朗语(Indo-Iranian)的距离较远,反而与分布于欧洲的Centum语组的拉丁-凯尔特语与日尔曼语关系较近,所以它在印欧语分类学的研究中占有重要地位。龟兹也因此成为古印欧语在东方分布最远点的标志地名之一。
关于这座阿奢理儿庙也有一个传说,相传曾经有个信奉佛教的龟兹国王按惯例离开王城出巡佛迹,国王在离开之前把他的亲弟弟叫到跟前,请他代理国政。王弟没有拒绝,却在国王临行前交给他一个黄金匣子,并且叮嘱他一定要等礼佛归来后才能打开。国王收下匣子就上路了,谁知等他回来后,朝中一些大臣就来告密,说王弟在监国期间行为不检、秽乱后宫。国王暴怒,立刻派人将王弟抓来要论罪惩处。谁知王弟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和害怕,只是让自己的哥哥把那个黄金匣子打开看看。国王打开匣子后,发现里面有一样东西,仔细一看,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原来,王弟早就预料到国中有居心叵测之人会借着国王出巡的机会来挑拨兄弟关系,让国家陷入内乱,进而篡夺王位。就在国王离开的前一天,王弟咬牙将自己的生殖器割了下来,封在一只黄金匣子里让国王带走,这才用行动化解了一场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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